英国作家约翰·伯格在记录一位乡村医生行医的故事时写道：“世界的本质是，即便身陷重重打击与痛苦之中，美好的意愿和高贵的抵抗也很少会削弱半分。”武汉大学中南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医师张卫兵的故事也是如此。
 
2018年12月，张卫兵坐诊时，被一位与自己并无瓜葛的前列腺癌症患者，用近半米长刀刺成重伤，生命垂危。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无数的伤疤，被切除了一部分的肠子……在生死关口走了一圈之后，张卫兵仍然选择了择善而行。
 
两年半前飞来的横祸
 
有人说，患者的愤怒情绪，像呲呲四溅的火星，总在没有提防时突然掉落到某位医生的身上。
 
2018年12月14日，早上7点多，时年49岁的张卫兵照例去4号楼9层的泌尿外科查房。8点钟，他要准时出现在两百米外的门诊楼4层，出专家门诊。当天的查房时间比往常稍微早了一点。因为前一天，他刚刚完成一例手术，需要了解病人的术后恢复情况。
 
查房结束后，张卫兵来到门诊。中南医院门诊楼4楼有多个诊区，泌尿外科在其中一角。病人在门外等待，根据叫号依次就诊，通常诊室一次只进一个人。
 
上午10点，患者曾某某挂了一个张卫兵的号。他是一位晚期前列腺癌患者，此前在中南医院进行了姑息手术。手术后，曾某某接受了化疗，然后在进行内分泌治疗，张卫兵曾参与过他的手术。
 
曾某某像普通的患者一样走进了诊室，没人留意到他随身藏着的长刀。走进诊室后，他拿出刀砍向张卫兵，喊叫和呼救声传出诊室外，人们赶来时，张卫兵已经倒在血泊里。他的腹部、脖子、胸部、右手多处被砍中，最严重的一刀从脖子一侧砍下，长达20多公分。
 
张卫兵很快被抬上病床，送往抢救室。当时湖北省医生协会发布的谴责声明中描述：张医生头颈胸部严重损伤，肠道破裂，腹部大血管断裂，生命垂危。
 
行凶后的曾某某，丢掉长刀，翻身爬出诊室窗户纵身跳下，当场死亡。
 
张卫兵的抢救，持续了137个小时。距离事发145小时后，张卫兵终于醒了。他慢慢睁开眼，看清并叫出身边人的名字。
 
为何曾某某突然行凶，无从考察。只知道曾某某行凶前处于离异状态，死后遗体很长一段时间无人认领，此前也并未就治疗状况向医院提出任何异议。
 
经历至暗时刻 仍择善而行
 
康复过程极其漫长。在家人和护理团队帮助下，张卫兵开始慢慢进行四肢功能、手指功能、肠道功能的恢复。同时，接受了心理医生的干预。
 
2019年12月12日，距离事发不到一年，张卫兵顺利完成回归后的第一台微创手术。为患者切除膀胱内直径4厘米的肿瘤，耗时30分钟。
 
同台的医护人员说，这类手术对手指精细度要求非常高，张卫兵切除精准。这说明他的手指已经恢复，没有问题。
 
张卫兵说：“我卧床的那段日子，许多病人来看我，有的是安慰我，希望我早日康复；还有一些是需要我来调整治疗方案，希望我能早日返岗。不少朋友和医院的同事也非常关心我的近况。这么多人都在关心我，我说什么也不能垮。早日返岗对重新回归社会、对心理也是一种很好的调节。”
 
即便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他仍旧相信这个人世间，满腹温柔，择善而行。
 
与老家县医院的周五之约
 
伤医事件发生前，张卫兵与老家县医院有一个“周五之约”。每周四下了班，张卫兵都不会回家，而是驱车300余里赶往他的老家蕲春县。即便有时到达蕲春县城已是午夜，第二天早上8点，他依然会准时在蕲春县人民医院出诊。
 
上午出门诊，下午查房、讨论疑难危重病例、带教年轻医生。忙完这些，张卫兵通常会在周五晚上再赶回武汉。“有时回去之后，感觉已经筋疲力尽。”
 
这一“周五之约”并不是院里的安排，而是他的主动请缨。2018年3月1日，中南医院与蕲春县人民医院成立医联体，张卫兵主动申请回到家乡，担任蕲春县人民医院泌尿外科（外二科）主任，这场“周五之约”就此开始。其实，这之前张卫兵就经常接受家乡医院的邀请，回来义诊、手术。
 
受伤之后，张卫兵与蕲春县人民医院的“周五之约”被迫中断近1年。在他受伤休养期间，自发去医院看望他的患者中，不少是来自蕲春老家的患者。身体好转后，张卫兵主动延续起了这份约定，每周四下了班后，自驾前往蕲春。
 
张卫兵的到来给县医院带来了巨大改观：将原来恶性竞争的两个泌尿外科病区合并一处，统一医疗流程、标准、规范，加强对年轻医生培养，为每个年轻医生都制定了亚专业发展方向，并且送出去学习。
 
他的到来，蕲春县人民医院的医德医风也有了很大转变。张卫兵刚到这里时，发现有些医生对患者爱答不理，就对他们说：“患者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离开患者我们什么都不是，所以作为医生要尊重患者，爱护患者，要真心实意的为患者提供医疗服务。”
 
张卫兵医生希望，即使他不在这里工作了，这里还会像他在时一样，为患者提供规范、优质的医疗服务。
 
袭医事件后 张卫兵更加珍惜感恩生活
 
张卫兵医生当时受伤极重，他的同事都认为他能活下来是个奇迹。如今，他感觉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久前他主刀了一台泌尿外科大手术，连续站了三个小时，在体力和精力等方面，他觉得都还挺好。
 
唯一的不适，是不能禁食太久。张医生表示：“如果我中午12点吃午饭，到了晚上六七点，我就要吃东西，因为那次受伤把肠子切除了一部分，肠道吸收功能就降低了，储存能量不够了。”
 
尼采说：“凡是杀不死我的，都将使我更强大。”袭医事件后，张卫兵仿佛重获新生。他觉得经此一难，很多事情他看的更透彻了，心态也更好了，他把控事情的能力也更强了。“脚踏实地，从实际出发，做好每件该做好、能做好的事。”
 
张卫兵也更能明白一些事情的意义和价值，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不会再去浪费精力和时间。“我觉得我现在做事的效率、效果比以前高很多，我比以前更知道怎样工作，更知道怎样生活，也更知道怎么更有效的利用时间。”
 
经历此劫，张卫兵医生也更珍惜他的家人，是家人的付出和陪伴，让他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这更坚定了我热爱家庭，爱每一个爱你的人，希望我服务过的每一个患者，都能认可我的付出。”
 
林清玄说：“人和土地一样，要把心地松软了，一切菩提、智慧、慈悲，以及好的善良的品性，才有可能长得好。柔软的心可以超越一切，包容一切。”
 
张卫兵医生的心，就是一块最松软的土地，从深植在骨子里的善良中，长出了最美的花朵！
 
（环球医学编辑：丁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