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老中青三代医生讲诉了自己不同时期行医的经历,回顾了过往的50年里,从动荡年代的信任到医患失信再到矛盾升级,看医患关系是怎样变迁的。
早期:动荡年代中医患关系却最稳定
李佛保,这位来自中山一院的骨科泰斗讲诉了他自己从医的经历。自1964年从医的他回顾到,在他的记忆中,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动荡、贫瘠的岁月里,医生的社会地位很有保障。岭南民间俚语称之为“医生、司机、猪肉佬”,这三类不会挨饿的人,在市民中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
那时候大家对医生都挺尊重,“大家都穷”,但也会将一些并不寻常的鸡鸭鱼肉送给医生。
1966~1976年动荡的文化大革命期间,医务人员群体也在被打倒的反动学术权威之列。即便在那黑白颠倒的时代,批判大会上一片打倒、肃杀之声时,每有医务人员被揪斗,台下却总会有群众高呼“不该杀”。
“为什么?因为医生治好了群众的病”,“任何天灾人祸,医疗队都会上阵。”那时的患者对医生充满了感激和信任。病人不少,医生的工资水平跟其他行业一样,都不高。他觉得“那会儿要求比较低,家里也过得去”。
李佛保认为,直到现在,医德,在绝大多数的医生身上,依然得到了保留和继承。现在发生自然灾害后,冲在最前面的依然有医务人员的身影。
带着对医生职业的喜爱,1982年高聪从中山医科大学毕业后,来到刚刚挂牌成立的广医二院,称为一名神经内科医生。80年代后,医疗领域市场化形成,当计划经济下由政府统包的医院寻求市场效益的时候,全国的医疗机构都无所适从。但是国家卫生部专门出台相关规定,限定挂号数量,半天门诊限定的号数是15个,每个号的诊疗时间仍旧得到充分保障。
病人前来看病,手上拿着记账单,基本不用掏什么费用。三级医疗制度也还完善,患者一般的小病都能在基层街道的卫生院解决,只有相对严重的大病号才去医院就诊。“医生不用去考虑患者欠费、逃费的问题,工作比现在单纯得多”,高聪说,当时工作也很辛苦,但医患关系是和谐的,行医环境是安全的。
中期:医患关系逐渐崩塌 举证责任倒置加速恶化
随后,医保覆盖面扩大了,分诊制度却崩塌了。上大医院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半天门诊,患者数起码都在100人以上。不少老病号是过来复诊的,更多的新病号从外地涌入广州。出诊时,高聪得带上一个出诊团队进行接诊方能应付。真正需要经过专家来鉴定、诊断、收入院治疗的患者比例越来越低。大医院的医务人员越来越辛苦。
今年,高聪科室的护士走了好几个,医生队伍相对稳定些。
李佛保认为,医患关系明显变差发生在最近这十几年。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医疗体制不健全,政府卫生投入过少,医疗保障不完善,尤其是基层医疗机构的没落,诱发了“看病难”。
李佛保还表示,县医院的工资水平跟不上,有才能的人都跑到大医院去。继而,为了追求更好的医疗效果,百姓会更愿意去上级医院求诊,造成三甲公立医院更拥挤、看病更难,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而问题得不到解决,这个恶性循环就会更加恶化,循环往复的发展。
在李佛保看来,这些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全国范围的通盘有效解决,是造成目前看病难问题的症结所在。从根本上解决医疗纠纷的重要一步就是提高基层医院医护人员待遇,加大财政投入,帮助基层提高诊断水平。
到了20世纪初,医患矛盾开始涌现。而在2002年,为了应对开始出现增长苗头的医疗纠纷,我国出台了医疗纠纷中举证责任倒置的相关规定。
这一规定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患者的利益,但是却也催化了医患之间的矛盾。因为发生纠纷后,患者可以提出质疑,医生要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错。
因而,在医患间失信的大背景下,医生在应付100多个门诊病人时,只能尽可能全面地进行排查,把程序上的正义做充分了,在此基础上,其实损害的还是患者的利益。“医患失信,损害的肯定是更多病人的利益。而辱医、伤医,肯定影响的是当天其他病人的利益。”高聪表示,一个医生一大早被病人一通乱骂,看其他病人时的水平都会受到影响。
现在:医患矛盾还在恶性升级
从医15年的宋兴旺,2007年在急诊室里遭遇到自己生平第一次医患冲突。那时的他还处于全院轮转,当天,一名30多岁严重脑出血女病人被送到医院急救。一个满身文身的男子冲进急诊室,一把揪住正在进行抢救病人的他,看了他的身份标示牌后一通叫嚣。
宋兴旺随后知道这个男子是被抢救对象的丈夫。没太理会这场无厘头似的闹剧,宋兴旺继续抢救病人,但心情糟透了。患者最终被送进ICU继续治疗,病情过于严重最终死亡。那个丈夫留下一堆医疗欠费走了,费用得医院、科室、医生来承担。
“当了医生,得习惯以前的同学、朋友收入、社会地位比你高出一筹。但做医生的职业成就感,还是要比其它行业领域要强得多。”
宋兴旺还是很喜欢医生这份工作,“整个社会都欠缺信任,医患之间并不比其它领域更差。”
医患失信和整个社会的信任缺失有关,也和媒体有着莫大的关系,宋兴旺认为,“不能到需要医生的时候,说我们是白衣天使,需要攫取眼球时,就一味将同情、关注的重点放在患方,应该理性、科学地处理。”李佛保也表示赞同,部分媒体存在没有得到医院解释,或出于同情弱者而歪曲事实的情况。
一次难以释怀的被打
20年前报考大学,张宁把所有志愿栏都填上了医学专业。但是从医15年后被打,如今的她已听不清水银血压计的声音。
2012年盛夏,张宁在急诊室坐诊。下午3时,一对姐弟推门而入。姐姐名叫阿玲,有多年癫痫病史,“老病患,好些科室的医生都认识她”。
几分钟后,因为一个“青霉素到底需不需要皮试”的问题,阿玲和张宁争辩起来。阿玲越骂越凶,导医进来帮忙解释。担心刺激到阿玲,张宁上前提醒导医:“她有癫痫病史,别跟她吵”。这句话被患者认为暴露了隐私,张宁立马遭到一顿毒打。
张宁似乎已经遗忘了当时被打的场景,“只感觉到一个黑影过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全身多处软组织擦挫伤、脑震荡、左鼓膜穿孔、右眼球结膜损伤———这是省劳动能力鉴定委员会出具的伤病诊断鉴定书。这次经历,除了让患有心脏病的张宁当时出现心脏室颤外,还造成她左耳听力下降,“水银血压计的声音总是听不清”。而据张宁的同事回忆,“当时她后脑勺撞到玻璃上,玻璃变成了Y字形。搞不好就扎到颈动脉”。
事情过去一年多,张宁被调到门诊内科,她的生活逐渐恢复平静。尽管患者本人曾跟张宁道歉,但对于无缘无故挨的一顿打,她仍不能释怀。“在急诊科待了十年,里面的医生护士基本上每人都挨过巴掌。像我这么严重的,还是头一次。有时候想起来还是很气,真想把当初打我的人暴打一顿。不过,这些只能是气话。再遇上那家人?我肯定躲得远远的”。
“曾经想过再也不当医生了,但是我放不下这份职业”,20年前报考大学,曾把所有志愿栏都填上了医学专业,“那时觉得治病救人很有本事,现在不为什么,就是单纯喜欢当医生”。
其实,医患关系应该是一种契约关系,共同应付疾病的契约。而医生,本着救人的天职,尽心尽力地为患者服务。即便在医学十分发达的今天,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但却也不意味着医生要承诺把患者一定治好。生命科学许多未知的领域,也注定了医学的局限。
当医生尽了力量但救不了病患时,患者及家属是否应该坦然面对这一现实,也要承认医生的付出呢?
(环球医学编辑:范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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