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临床医生,当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将一副崭新的听诊器(Stethoscope)挂在自己胸前的那一瞬间,意味着正式接受了健康之神赋予我们的一份无比神圣的天职,意味着对世界作出的庄严承诺:毕生以人类的生命与健康为己任。那么,您是否知道听诊器是怎么来的?临床体检四大基本步骤望、触、叩、听中的听诊又是由谁提出?
近日,我网站题为《人体不过是个酒囊饭袋 “叩诊”诞生了!》的文章讲述了叩诊医术的奠基人欧文布鲁格,他长达90多页的著作《Inventum Novum》奠定了医学叩诊的基础,开启了用客观方法去发现疾病、研究疾病和理解疾病的新时代。
而上述著作正是被拿破仑的好友和私人医生科维萨“重新发现”并译成法文,首先在法国受到重视。可以肯定,当瑞奈·莱奈克(René Théophile Hyacinthe Laennec,1781—1826)来到巴黎成为科维萨的学生之后,科维萨也把这本由自己翻译的重要著作赠给了莱奈克。这位刻苦勤奋的学生,在望诊、触诊之外,第一次知道了用叩诊的手段,通过病人身体发出的声音,来判断疾病的位置。
据悉,瑞奈·莱奈克出生在法国西北角靠近大西洋的古老小城吉拜尔(Quimper)。也许是受到母亲的先天性影响,他从小就体质柔弱,身材矮小。直到成年之后身高也不到1.60米。关于他的身世,耶鲁大学的纽伦大夫曾在《名医》(The Doctors,1995)一书中有过详细而生动的记述。当莱奈克只有6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因为肺痨去世了,他开始同叔祖父生活。大约12岁左右(也有人认为是7岁左右,即1788年),他和弟弟又被送往卢瓦河下游的南特市(Nantes)同叔父一起生活。第二年,天翻地覆的法国大革命就爆发了,时局动乱的浪潮不久也波及到南特市。他的叔父不仅是南特大学一位著名的医科教授,毕业于久负盛名的蒙皮利埃大学医学院,而且是一位仁厚的长辈。在叔父的影响和指导之下,年仅14岁的瑞奈·莱奈克开始进入南特大学学习医科。他虽然体质脆弱,却酷爱医学,对学习如饥似渴,小小年纪已经表现出少有的天赋。他除了普通的医学课程之外,还选修化学、物理、拉丁文和希腊文。更为有趣的是,他在课余还能挤出时间学习吹奏长笛。1799年,大革命的风暴终于趋于平息,法国出现了短时期的安定。1801年四月,刚满20岁的莱奈克在叔父的鼓励之下,花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步行200英里到了巴黎。他如愿以偿进入了著名的夏瑞特医院(CharitéHospital)所办的医学院,成为拿破仑的私人医生、46岁的著名内科学家科维萨的高徒。而且仅仅一年就在所有学生中间崭露头角。
在随后的一年之内,莱奈克先后完成了关于心脏二尖瓣狭窄、花柳病(性病)和腹膜炎三篇论文。在“腹膜炎”这篇论文中,年仅21岁的莱奈克和他的好友、老师比夏(Bichat)一起,对腹腔和腹腔脏器表面所覆盖的这层光滑、绵薄的结构进行了详尽的描述。他们还进一步指出,这层结构不仅对内脏起着单纯的保护作用,它本身也可以成为疾病发生的根源。这是医学史上第一次超越器官病理学的概念,从“亚器官”(组织结构)的水平来认识疾病过程。
这期间莱奈克还留意到,因长期酗酒而死亡的病人肝脏,几乎总是质地坚硬,变成一种特有的黄褐色。他根据希腊文的构词法,将这种类型的肝脏病变称为“cirrhosis”,意为“黄色肝硬化”。直到今日,临床上依然把酒精性肝硬化称为Laennec’s Cirrhosis,以此纪念莱奈克在十九世纪初、年仅21岁时的这一发现。
由于莱奈克在各门课程所获得的优异成绩和医学研究方面的卓越成果,他得到了国家为此而特别颁授的荣誉奖学金。这笔高达600法郎的奖金对时常遭受“经济危机”的莱奈克真是雪中送炭。
差不多就在这个时期,莱奈克自己不仅咳嗽加剧,而且开始出现气喘。然而他将自己肺部的疾患简单地归因于“哮喘”,而将极大的精力用于探索当时广为流行、危害极大的“肺痨”(phthisis,consumption)。事实上,他自己所患的肺痨正在体内缓慢地发展着,并一步步趋向严重。从1803年冬季开始,他和另一位朋友为学生讲授关于肺痨的病理解剖学,所用的材料也主要来自他对肺部疾病的研究。正是在这些讲课过程中,他第一次对学生明确提出:引起痨病的主要原因是分布于患病器官内的许多斑点状病变。莱奈克指出,这些病变虽然很小,但依然可以用肉眼或放大镜看到。它们一般是灰白色或淡黄色,有粟米粒大小,甚至可以互相融合而形成更大的病灶,在病灶的中央常常会发生一种特殊性的坏死,变成像干奶酪一样的物质。他将这些病灶称为“结节”(Tubercle),而将这种以结核为基本特征的疾病称为“结核病”(Tuberculosis)。他还指出,虽然这种结节最常见于肺部,但也可以发生在身体的任何其他部位,包括肾脏和骨骼。
1804年6月,24岁的莱奈克成功地通过了医学博士论文答辩,完满地结束了自己的学业,以杰出的成绩获得医学博士学位,随即被选为法国医学会会员。他终于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医师,在巴黎租下一套体面的公寓,开设私人诊所,开始行医。
由于莱奈克从学生时代就建立起的声誉、优良的医术和他对患者的高度负责,到他诊所就医的病人日益增多,他所开设的病理解剖课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学生。与此同时,他在医学会还有着相当多的活动。
与此同时,35岁的莱奈克因为肺结核病的继续发展,加之过度劳累,原本已经很差的健康更是每况愈下。经过认真地考虑自己的健康,他终于打算离开生活了15年之久的巴黎,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偏偏就在这时,命运之神却同他开了一个十分认真的玩笑,将他留在了巴黎。
这一年,莱奈克的一位老朋友担任了法国内务部的秘书长。他的职权之一,就是在当时应聘的20多名候选人之中,为新建的奈克尔(Necker)医院选择、任命一位称职的主任医师。这位朋友一向敬重莱奈克的医术、学问和人品,便建议他申请此职。1816年9月4日,莱奈克被正式任命为奈克尔医院的主任医师。正是这个近乎偶然的决定改写了医学的历史,也改变了莱奈克的人生。
这一年的9月13日,莱奈克赴任还不到十天,就遇到一位年轻而体态肥胖的女性病人因为心脏不适前来求诊。尽管莱奈克给她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包括触诊和叩诊,依然无法准确地了解患者心脏的状况。因为患者比较肥胖,叩诊的方法难以得到可靠的信息。而当时唯一可以得到心脏活动信息的方法就是直接听诊,需要医生把耳朵直接贴在患者胸前的皮肤表面倾听心脏发出的声音。而这种听诊方式又让35岁的莱奈克和年轻的女病人都感到十分为难。
一连几天,莱奈克都为这件事感到苦恼。他苦思冥想,迫切需要找到一种妥善的方法,尽快地了解这位患者心脏的情况。不知不觉到了9月16日,莱奈克情急之中忽然想起儿童经常玩的一种类似“顺风耳”的游戏:一个孩子把耳朵贴在一根长长的木棍的一端,另一个孩子用针尖轻轻地划着木棍的另一端,这一头的孩子就能清楚地听到针尖划过木棍的声音。他豁然开朗,立刻把手头的一个笔记本紧紧地卷成一个圆筒,一头紧靠着女病人的胸前,另一头则贴近他自己的耳朵。莱奈克惊喜地发现:他果然可以清晰地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他后来在1819年出版的《间接听诊法》一书的序言里记述了当时的情景。
莱奈克意识到:这种方法除了研究心脏搏动之外,还可用于探索胸腔内所有脏器运动而产生的声音,比如呼吸、语音、啰音以及液体在胸膜腔或心包腔内运动的声音。于是,莱奈克立即开始在奈克尔医院开展了一系列的探索和研究。通过这些研究,莱奈克终于获得了许多新的(诊断学)特征。其中的大多数特征都颇为显著、易于发现,可以更为可靠地用于诊断所有肺部、胸膜腔以及心脏的疾患。这种听诊的可靠性高于外科诊断或普通的触诊。
这个莱奈克用普通纸张卷成的听筒,貌似简单,却在临床医学中有着特殊的哲学意义。它和临床叩诊一样,是医学界在诊断技术方面的一大进步。
莱奈克在1816年9月16日第一次使用了纸制的听筒之后,又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利用自己雄厚的医学知识和良好的音乐素养,反复在临床上进行了观察和对比,通过对大量患者的听诊、体检和尸检,终于确立了一系列有关胸部疾病临床特征的声音和它们之间的区别。在这期间,他也对最初使用的听筒进行了不止一次的改进。他曾比较过实心和空心的听筒,也比较过用纸质、木质、玻璃和其他材料制作听筒的音质和优缺点,最终选定了更为牢固轻便的木质。听筒的构造也由原来一英尺长的单筒改为双节,便于携带。起初莱奈克只是简单地将自己所发明的听诊工具称作“听筒”(Cylinder)。后来他的叔父曾建议改名为“胸诊器”(Thoraciscope)。最后莱奈克根据叔父的建议和希腊文构词法,终于将它命名为更为典雅的“胸诊器”(Stethoscope),也许是为了表示对希波克拉底的敬意。直到1819年,莱奈克终于将自己的发现和临床听诊研究结果撰写成一部专著,正式在巴黎出版。这就是《间接听诊法》。这一年,莱奈克刚满38岁。两年以后,这部医学史上里程碑式的不朽之作被译成英文,在伦敦出版。此后又被分别译成德文、意大利文、俄文、西班牙文等多种文字,迅速传遍欧洲和北美洲医学界。
在此后的数十年里,莱奈克的听筒也被人们进行了多次改进,出现了许多大同小异的造型。直到1855年,纽约的凯门医师(George Philip Camman)才根据英国人科门氏的建议,设计出了双耳式听筒的原型,一直沿用至今。
《间接听诊法》刚刚一出版,莱奈克的体质已经衰弱到极点。他辞去了在奈克尔医院的职务,将自己的藏书和病理学标本赠给医院的图书馆,然后又变卖了巴黎的住所,于1819年10月初离开了巴黎,再次返回故乡,在那里度过了一年多安闲、惬意的田园生活,健康似乎也有了改善。偏偏就在这时,他的堂弟从巴黎来信说,他极有可能要被选为法兰西学院(Collège de France)的院长。但他起初并没有动心。经过了慎重思考之后,这才下决心在侄儿的护送之下重返巴黎。1822年莱奈克果然被任命为法兰西学院院长及医学教授,1823年初被选为法兰西医学科学院院士,1824年被授予法兰西骑士勋章,并受命主持著名的慈济医院(Charité Hospital)。这里不仅是他的母校,还是他梦寐以求的学术之地。
这一系列崇高的荣誉和强烈的责任感使莱奈克再一次焕发了高度的激情。他将自己的健康再一次置于脑后,以全新的教学方法,在慈济医院从事医疗和临床教学。身材矮小、体质瘦弱的莱奈克教授将传统的讲课宣教改为真正的“临床”教学。绝大多数教学都首先从病房开始。他把患者的症状和详细的检查密切联系起来,对疾病做出更为准确的分析和定位诊断,使学生对于“疾病”的特征获得直接、生动、深刻的了解。通常在病房的巡视结束之后,莱奈克才对学生进行正式的讲课,对疾病进行较为系统深入的解释。这种形式,就是今天教学医院“大查房”(Grand Round)制度的早期原型。莱奈克的教学不仅仅限于“床边”(bed side)的示教和讲解。另一个极为重要的途径是尸体剖验,通常称为“尸检”。
通过这些研究,他对一系列胸部疾病的临床听诊又有了更丰富的认识,并开始对《间接听诊法》一书进行修订、再版。在新的一版里,他不仅对肺痨(肺结核)和肺炎等疾病的临床特征和诊断步骤有着十分生动、精彩的经典描述,而且对气胸、胸膜炎、肺气肿、支气管扩张及肺部癌肿等疾病都有相当细致独到的见解。
然而,死神从来没有放松对这位杰出医学家的敌意和摧残。它挥舞着“结核病”这把勾魂刀,加快了脚步向莱奈克扑过来。不到两年,莱奈克的病情已经到了濒危阶段。1826年4月,《间接听诊法》第二版刚一出版,莱奈克的健康状况就呈现出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不仅十分虚弱,步履维艰,而且呼吸越来越困难,胸痛越来越明显,并不断咳出带血的脓痰。莱奈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来日无多,便开始料理后事。他决定叶落归根,最后一次回到自己的故乡去。
1826年5月底,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莱奈克在家人的搀扶下,十分艰难地走下楼梯,吃力地迈进一辆备好的马车,最后离开了巴黎。经过十多天的雨中颠簸,他终于在雨过天晴的时候回到了思念已久的故乡。同年8月13日,这位医学史上最卓越的学者之一,终于在家乡告别了人世。他自己虽然被肺结核夺去了生命,却在短短的45年中为医学界留下了一笔极为宝贵的遗产:对结核病、对肝硬化等疾病的独特认识,为医学界及早发现、战胜肺结核提供了有力的武器。
(环球医学编辑:常 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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